爷爷的三轮车

最近猴叔在忙活着搬家,有很多小件的零碎物品,要从旧家搬到不到一公里距离的新家。走着太累,开车又不好停,猴叔的爸爸告诉我,咱们有爷爷的旧三轮车啊,正好用来拉点东西。

见到三轮车停在我家楼下,我心中一阵抑制不住的激动,弹出了“B站”弹幕最火的那三个字——“爷青回”!真没想到这辆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小三轮儿,居然还“健在”,还能正常骑行。坐到车座上,我脱口而出跟猴妈说:“二十年没蹬它了!”再一想,不对,岂止二十年,我和爷爷的小三轮分别,竟有快三十年了。

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,我家住在北京西郊一所高校的大院里。高大的白杨树,宽阔的洋灰路,一栋栋五、六层高、没有电梯的老式红砖楼。我就住在其中一栋楼的一层。那一年爷爷的腿做了个静脉曲张的手术,之后走路就有点费劲了,他拿出积蓄,买了一辆小三轮车。这辆车不高,很容易上下车,车后的斗里有个大椅子,可以坐一个人,拆了椅子也可以装不少货物。刹车不是捏闸,而是在前面有个刹车把,一拉就刹住后轮了。家里几辈人都是巧手,自己刷漆,自己配零件,自己修车。

爷爷说:“三轮车是我的腿。”但对于儿时的我来说,爷爷的三轮车就是我童年最好的大玩具。我学骑自行车之前,先学会了骑这辆三轮车。于是,大院里到处都能见到我骑着三轮飙车兜风的身影,同龄的孩子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。一个骑着三轮车飞奔的得意洋洋的小胖子,那就是猴叔小学低年级时代的经典形象。也不光是臭拽,我也帮家里干活,蹬三轮车去开水房打开水,跟大人一起去买菜买粮,每年初冬几百上千斤的储冬大白菜,我是运输的主力。

到了周末,爷爷经常骑着三轮车带我出去玩儿。我们去动物园、紫竹院、玉渊潭逛公园,去官园逛花鸟鱼虫市场,去昆玉河边捞鱼、捞螺狮。远点儿的,也会去八大处爬山,取山泉水。开始两年是爷爷蹬车,我坐在后座上。后来我个子高了,力气大了,就是我蹬车带着爷爷。一位70来岁的老爷子,潇洒地坐在三轮车上,让自己的大孙子蹬着,到处去玩儿,一路碰见熟人都跟他打招呼。现在回想起来,这可能是爷爷当时最满足的事情了,这也是儿时的我孝敬爷爷最好的方式。

随着我年龄渐渐增长,功课越来越忙,陪爷爷的时间也少了,初中之后就几乎没怎么骑过这辆三轮车了。等上了大学,成天泡在学校图书馆里,家都不愿意回,去看爷爷奶奶就更少了。工作和成家之后一下子从海淀搬到了东城,看望爷爷奶奶,陪他们一起玩儿就更少了。后来爷爷生病,骑不了三轮车了,小三轮就被锁在家门口的车棚里面,无人问津。爷爷倒是坐过我开的汽车,去过挺远的地方。最后一次送他,是我们一家人捧着他的骨灰,我开着车,回山东老家入土,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。

去年,我的奶奶也去世了。父亲这辈兄妹四个人,一起商量着卖了爷爷奶奶的老房子,我就再也没有那个儿时的“家”可以回了,那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,是我长大之后去看爷爷奶奶的地方,是我心灵的一个港湾。

没想到,这次又见到了爷爷的三轮车,它被爸爸给修好了,我又能骑着它到处得瑟了。看着老三轮车瘦瘦小小的身躯,我又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,怀念起小时候和他们两位老人一起渡过的日子。他们给了我一个丰富多彩的童年,而开朗、活泼、爱干活的童年的我,也点缀了他们的老年时光。

现在的孩子们,从小就坐爸爸妈妈开的私家车,学会骑自行车了,往往也是骑共享单车,没有机会自己拥有一辆自行车,更没有机会蹬一辆家里的破三轮车。猴叔童年的美好记忆,看来是要随着那个时代,一起远去了。

作文以志,时光易逝,童年不老,亲情永驻。